清晨五点三十分，天边泛起鱼肚白，城市尚未苏醒。我站在窗前看见环卫工人老张正握着竹扫帚，在梧桐树影里清扫落叶。他佝偻的背影与路灯的光晕重叠，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是这座城市最早的晨曲。这样的场景在都市里重复上演，却常常被忽略在快节奏生活的缝隙中。

环卫工人的工作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。据2023年《城市环卫作业白皮书》显示，全国环卫工人日均工作时长超过12小时，但仅有23%的从业者拥有职业健康保障。在南京路步行街，我目睹过环卫工人在零下15度的寒冬清运积雪，她们用冻得通红的双手将防滑垫铺设在人行道；在深圳科技园，凌晨两点的路灯下，工人李师傅跪在地上清理排水沟里的餐巾纸，湿透的制服贴在背上结成冰甲。这些场景让我想起《平凡的世界》里描述的黄土高原，只不过今日的"黄土地"换成了柏油路面和玻璃幕墙。

他们的劳动成果往往在瞬间被遗忘。早高峰时，地铁口堆积如山的共享单车会被重新排列整齐；暴雨过后，街道上散落的广告单会突然消失；深夜的写字楼里，走廊地砖上的水渍总在黎明前消失。但当我们享受整洁的城市环境时，却常将清洁工视为"城市美容师"的代名词。这种认知偏差在2022年某高校的调查中显露无遗：73%的学生认为环卫工作"不需要专业技能"，但实际环卫工人需要掌握至少12项专业清洁技术，从高空擦洗到化粪池疏通。

社会认知的进步正在悄然发生。在杭州，环卫工人的休息驿站配备智能热水系统；成都试点"环卫积分制"，优秀员工可兑换公共交通卡；上海某社区设立"城市守护者"奖项，获奖者照片会出现在地铁灯箱广告中。这些改变背后是公众意识的觉醒：2023年全国"最美环卫工人"评选中，网友投票量同比增长217%，其中"00后"占比达39%。就像诗人艾青在《我爱这土地》中写道："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？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。"今天，我们终于懂得，这份深沉的爱需要以尊重和尊严为载体。

清洁工群体的精神传承更值得深思。在重庆山火救援中，环卫工人自发组成运输队运送物资；郑州暴雨期间，郑州大学环卫工人王阿姨连续72小时清理洪水中的垃圾；疫情期间，武汉环卫工人在封控区用扫帚写"平安"二字。这些故事让我想起敦煌莫高窟的壁画，千年来无数画工在幽暗洞窟中描绘飞天，而今天的环卫工人何尝不是在绘制城市的文明图景？他们用扫帚丈量土地，用汗水浇灌希望，正如《诗经》所言："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"

暮色四合时，老张收工了。他掏出老花镜仔细擦拭，镜腿上挂着的平安符在路灯下泛着微光。这个习惯他保持了二十年，他说："擦亮自己的眼镜，才能看清要擦净的城市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古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，在永无止境的苦役中找到生命的意义。当我们的城市因他们的劳动而焕发光彩时，或许正是文明最动人的模样——那些默默耕耘的身影，终将在时光长河中铸成不灭的丰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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