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下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黏在教室的玻璃窗上,我正趴在课桌上补作业,忽然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泣声。转头望去,小夏蜷缩在座位角落,校服领口沾着暗红的血渍,像朵被雨水打湿的梅花。
"她摔伤后坚持来上课。"班主任王老师蹲下身查看小夏的膝盖,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随着动作发出轻响。我注意到小夏的右手死死攥着书包带,指节泛白得像被冻住的树枝。这个总在课间画漫画的姑娘,此刻却像只受伤的蜗牛,连翻书页的力气都没有。
放学铃声刚响,小夏就摇摇晃晃往校门口走。我鬼使神差地追上去,发现她书包侧袋露出一角纱布,浸着暗红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。她突然回头,眼睛红得像是被揉碎的石榴:"我妈妈说,请假要等她出差回来......"
那天傍晚,我背着书包跟在小夏身后,穿过开满月季的围墙时,她突然蹲下来。膝盖处渗出的血水在水泥地上晕开,像朵妖冶的曼陀罗。我蹲下身时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,她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:"帮我按住这个。"温热的血正从她掌心渗出,顺着我的袖口往下淌。
我们像两个笨拙的救护员,用校服布条把她的腿固定在长椅上。小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像台卡壳的机器。"别怕。"我胡乱说着,却看见她眼角滑落的泪珠砸在血泊里,瞬间绽开细小的涟漪。暮色中的操场安静得能听见蝉鸣,远处传来值日生关灯的铃声。
第二天清晨,小夏的课桌空着。王老师把她的作业本放在讲台上,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漫画草稿——穿白大褂的医生蹲在长椅旁,膝盖上躺着穿校服的小姑娘,两人头顶冒出歪歪扭扭的对话框:"现在可以请假了吗?"全班哄笑中,我看见小夏偷偷从教室后排探出头,眼睛亮晶晶的,像夜空里最亮的星子。
那个周末,我带着小夏去了医院骨科。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,但小夏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松开。当护士把打着石膏的腿放在轮椅上时,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本皱巴巴的漫画集,封面是她和我的合影。"昨天画的,"她声音闷闷的,"以后可以当纪念册。"
现在的课间,小夏的座位总摆着温热的牛奶。她的石膏已经拆掉,但右腿还留着淡粉色的疤痕,像条蜿蜒的彩虹。上周运动会,她绑着护膝参加跳远比赛,虽然只跳了三米就摔倒了,但看台上爆发的掌声比春雷还响亮。
前些天路过医务室,听见小夏在给新来的转学生包扎擦伤。"别怕,"她说话时正在给纱布打蝴蝶结,"就像上次我受伤,有朋友在就什么也不怕。"阳光穿过医务室的百叶窗,在她发梢跳跃成金色的碎钻。
此刻我坐在教室后排,看着小夏在草稿本上画新的漫画。她的人物总是穿着校服,但这次主角的腿上缠着绷带,而配文是:"当世界变成雨天,总有人愿意撑伞。"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仿佛在为这个关于勇气与温暖的故事轻轻翻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