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,我站在教室窗边整理书包时,忽然听见隔壁班传来一阵嘈杂声。转头望去,只见几个低年级的孩子正围在走廊上,其中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地上,正努力把散落的橡皮筋一个个捡起来。她校服袖口沾着墨水,却把弄脏的那面朝外,像是在守护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这样的画面总让我想起去年冬天。那时我发高烧请假在家,昏沉中听见厨房传来"咕咚"一声闷响。母亲端着热粥推开房门,额角还沾着水珠:"趁热喝,我特意多熬了二十分钟。"她左手打着石膏,右臂还缠着纱布——昨天不小心摔碎花盆时划伤的。我捧着碗的手微微发抖,突然发现她脚边散落着几片碎瓷,一定是她故意留在原地,怕我起身时滑倒。
教室后排的座位总让我想起另一个画面。去年转学来到新班级后,我常常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。直到某个课间,前桌的林小雨突然转身递来一盒彩色铅笔:"你上次画的小蝌蚪特别可爱,借你参考下构图?"她特意把最鲜艳的红色笔放在最上面,因为她说红色能让画面更生动。后来我们常一起画科学课的细胞结构图,她总能把复杂的线条画得像跳动的音符。
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天的蒲公英,不知何时就飘进了心里。上周去敬老院做义工时,我握着王奶奶布满老年斑的手听她讲故事。她颤巍巍地从铁盒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,是1958年支援边疆建设时和同事们的合影。"那时候我们背着水泥袋爬山,裤腿都磨破了。"老人浑浊的眼睛忽然亮起来,"但看到孩子们能上学,再累都值得。"照片背面密密麻麻写着"1963年10月1日",字迹已经模糊,却还能看出"祖国万岁"四个褪色的大字。
最让我难忘的是上个月暴雨天。我抱着作业本往家跑,走到十字路口时发现积水漫过了小腿。忽然有双黑色雨靴从对面冲过来,硬是把我架出了水深。回头看见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叔叔,他后背的"党员先锋"字样被雨水冲刷得发亮。后来听说他腿伤还没好,却坚持每天来积水最深的路段值守。
这些爱像春天的雨露,无声浸润着生命的土壤。上周班会课,老师让我们给父母写封信。我握着钢笔在纸上发呆,忽然想起母亲熬粥时打碎的那只青瓷碗。那天她蹲在厨房碎片堆里,哼着走调的《茉莉花》,说摔碎的碗可以拼成新的图案。此刻笔尖流淌的不再是华丽的辞藻,而是晨光中母亲系围裙的背影,是橡皮筋散落时小女孩倔强的侧脸,是志愿者靴筒里浸透的泥浆。
放学路上,夕阳把云朵染成蜂蜜色。我特意绕道去敬老院送新买的毛线帽,王奶奶戴着它织毛衣的样子,像极了当年照片里年轻的建设者。路过公园时,看见几个老人正在教孩子们放风筝,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盘旋,老人们笑着喊:"没关系,爱会把它接住。"风掠过耳际时,我忽然明白,爱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,而是清晨温热的粥,是散落的橡皮筋,是雨中架起的手臂,是断线风筝在云端画出的小小弧度。
书包里的信纸沙沙作响,我轻轻摩挲着母亲打碎又粘好的青瓷碗照片。原来爱从来不需要华丽的包装,它藏在母亲打石膏的手套里,躲在同学分享的彩色铅笔上,停驻在志愿者靴筒的泥点中,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,汇聚成照亮生命的银河。